去年十月前后的某日（具体时间有收据为证，搬家时若翻出来那张纸片，当然清楚，与人生的大多数日子一样，此日无须查证），经老王介绍，向某驾校的某教练交了报名费。他当时倚靠在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车门边（金华此地的驾校全用这种车，据说大众的这款车很耐折磨），看起来也是个和善的人，带着点热情与微笑，用一种平常的随意的声调与我们交谈。把钱递给他，他转身在车顶上用了收据本，写了收据。钱交了之后的某日，去领了驾照培训材料，才发现他身体有点毛病（此处不说具体，一说，对常在北门进出的学生们来说，就相当指明是哪个人了），有点担心他能否当好教练一职。一两个月后的某个下午，他带我们去驾照考试中心拍了照片。翌日清早，带我们去排了队领了表格，在电脑上参加了科目一的考试。因他的安排，我们那天少排了一两个小时的队。到此时，我与老王还是满意的，而我们又自视为是大学的老师，应该会按驾校的通例，给我们一些额外的关照。

    近年底的某日，接到他的电话，问一月初要不要参加科目二（桩考）的考试。天已经冷下来了，我不是太想动弹，但想着跟老王一起练车会好点，于是就答应了。问他何时可以练车，他回答，不必问，到时安排。已是十二月下旬，从未摸过方向盘的我，很是不安。又过了一周，忽然来电话，让第二天去练车。我正巧有事，就改天了。第二天问老王，练车怎么样？老王情绪低落地回复，做好心理准备吧，等着挨骂。过了几日，我此生第一回摸方向盘，果然被狗血淋头了！教练又轻又快地说了一遍，让把着方向盘，前开了几米，又让倒档，后退了几米，然后就开始练移车换库的各种动作。一车四个学员，三个都是年过三十的有社会身份的人，还有一个是大学本科生，毫无例外，所有人都被骂了。

    骂的原因无非就是忘了动作，或动作做得慢了。忘了动作时，他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话出来了，并不告诉你出错在哪里，也不说出错的原因，也不说应该怎么处理，只是在那里叫，怎么这样开，开个屁，想好了再开，怎么这么”木“的（他实际上想骂的是怎么这么蠢，怎么这笨，怎么像猪一样……或许是考虑到我们是大学老师，换了个”木“字）。动作做得慢了，他一脚把你的刹车踩掉，让你的身体来个前俯，还没恍过神来时，就听他一通叫嚷，前面那样还能过得去的？都要撞了，也不知道踩刹车的！下一句依然是，怎么那么”木“的，只是这一句在舌尖上转了一下。

    我练车的第一天，就这么被摧残了，心情极其郁闷。本来学车也只是随大流的事，并不是非要学的东西。自从小学四年级以后，基本上就没挨过怎样的骂。这回学车，却被一个并无多少文化，也不能教我多少技能的教练，毫无道理的嚷叫，我的内心开始失衡，人格出现危机。

    元旦假期没有休息，接连练了两天车，每天回家躺在床上时，都觉得白天像是个清楚的噩梦，实在不想去练了，但是，钱也交了，又不能转到其他驾校去，也不能换别的教练。同一个驾校的教练都是相熟的，学员们都在同一个场地练车。虽然被他给摧残了，我还存着一份善心，对他与对其他人一样，还是存着尊重，想对给对方做为人的尊严的。三号晚上，到考试中心去模拟考，考试中心的场地，车位画得略窄，又遇上小雨，我的前两把都忘了一个校对车身的步骤，又被臭骂了一顿。最后正确玩了两把，终于可以回家睡觉了。

    桩考是电脑判断的，我一紧张，上车时没有找到报话器，就直接对着车厢念了一声：报告，XXX准备完毕。然后就开动了，中途被考官叫住了。于是发现了副座上的报话器，倒车重来，考试期间车熄了两次火。究其原因，就是离合没有踩好。而这本是第一次上车时要讲清楚讲透的东西，他只说了一遍。我只能自认倒霉，承认自己没有悟性。我当时自以为，第一次考及格总比重考一次好，也就不管熄了两次火的事了，就这么考完了。到侯考大厅时，说熄了两次火。另一个教练就来一句，你路考时肯定要补考。而我的教练开始不爽了。他说，不是告诉过你，熄火了，就直接补考吗？是的，他是有说过这样的话的，我只是烦了。而且补考要是再熄火呢？我都没学好怎么踩离合！一路上又被骂了。我自嘲说，练习时还好的。他来了一句，好个屁！你昨晚不也挺烂的。

    一路上没有任何一句安慰的话，也没有任何一句路考可以怎么解决的话，他就在那里强调，熄了两次火，只有八十分，路考时要考满分，才能通过了。在考驾照这个事上，我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人，也不去问问应该怎么办。我们与他之间的沟通大部分是无效的，失了对他的信任与好感，也就懒得再问他。本来我就对技能的事情，没有多少信心。经过他的这么一打击，下来的两三个月想起驾照的事，都很苦恼，心里郁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