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晚自修结束,我正准备关电脑。吴走过来,他问:“老师,你的电脑能上网的吧?”我心里嘀咕,咦,这家伙今天怎么主动来找我了。“老师,打开百度,输‘脊髓空洞’。”“呶,第五个。”他在一旁指挥。打开页面,才发现“脊髓空洞”是一种病。他的手不停地点着鼠标,那么灵活、熟练。“诶,就是这样的呀。”他指着病因中“长时间搓麻将或打牌”的一行说。在我的一再追问下,他才说,那是我爸爸。“他们瞒着我,是别人偷偷告诉我的。”当他说那句话的时候,我忽然觉得,站在我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做作业的时候经常偷懒、为了让自己找点回家而想尽办法忽悠老师、下课生龙活虎一到上课却立马匍匐在桌上的吴了。今天早上第一节语文课,我在看书,从他的位置上传来抽鼻涕的声音。我抬头看他,他用手挡着眼睛。他的平时话特多、动不动就威胁别人说“你再说一句试试看”的同桌,非常淡定地坐在位置上看书。那一刻,我意识到,孩子其实比我们更加懂得怎样关心身边的人。我摸了摸他的头。似乎,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切地拍拍孩子的头了。后来,我给他写了一张纸条,说了些安慰和鼓励的话,并且决定要写这篇名为“男生的故事”的日志。
上个学期开始,卢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。在我渐渐开始忘记的时候,他忽然来了。那天讲评“诗歌鉴赏”,我把他的答案当成标准,大肆表扬了一番。旁边的女生说:刚回来就受到表扬。下课时,我走出教室,听到化学老师很大声地对他说:卢梁霄,久违了啊。他腼腆地笑笑。后来,他忽然又没有来。有一次我在上课的时候说:卢梁霄为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,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,他还坚持着。坐在讲台边的金生马上凌然地插嘴:“情况不是这样的,你不懂。”那口气,我变成了他的学生。他补充说,“他在家都没事,一到学校就有问题了。他是过不了自己这关。”金生,我,其他人,每个人都是一样,看别人的问题一针见血,于己呢,则缺少这样的反省和自思。这个学期,卢生来得频率要比上学期高。当我坐在台上欣赏的时候,他拎着包冲进来。这么可爱的孩子,长得那么干净。一般人没有表情的时候都是木木的,唯有他,看着像是微笑的样子,那么温和。别的孩子使劲想摆脱童真表现出一种稚气的成熟的时候,唯有他,还在脸上写着天真。可是,这么好的孩子,上帝却让他在高三,原本应在学业上有所收获的时候得了一种我不知道名字的慢性病。据说,那种病,如果过于劳累就会发作。主任心痛地说:可惜啊,我们班因此而少了一个重点。我呢,这么长的时间以来,除了有一次和他说我们现在正在复习什么以外,从来没有关心过他,更没有在他怯弱的时候给过他温暖。
那次写作文,题目是《那些花儿》。他在作文里写着:那些花儿是拥有神奇绽放力量的花儿,他们能随时为我绽放。绽放的瞬间足以撼动天地,绽放是他们对幼小的我喋喋不休;绽放是过马路时紧握着我的手;绽放是夜晚一个无声的动作,将踹开的被子紧紧地裹住我的身体;绽放是咬着牙还要加班到深夜,给足我零花钱;绽放更是止痛药,在我剧痛时的一句“爸妈不会放弃你”;绽放是一个不变的眼神盯着病床上的我。我一读再读,读到“爸妈不会放弃你”的时候,不禁落下泪来。
席慕容说,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。有这么多本书在我们面前摊开,遗憾的是,我们只会用一统化的标准去规范他们。我们夸大了那张成绩单对于青春的重要性,于是一味快马加鞭。在他们唯一的青春里,我们有尽力去留给他们除了分数之外的独特的、铭心刻骨的记忆吗?